媒体近日报道,东莞东城区一工地惊现“最狠安全标语”,本是提醒工人心念家人,注意上工安全,但落笔成文后,竟是“一旦发生事故,别人睡你老婆,打你孩子”。
也许是为了幽默,但实在不堪入目。有网友评价说“用语粗暴”、“下流至极”。即便初衷为善,但实际的感受是浑身上下的不适。
这种标语其实也不稀奇,它太常见。走出去,什么“乱丢垃圾断子绝孙”、“高压危险,电死不管”、“严禁停车,否则自负后果”,似乎满街的恐吓、诅咒,大煞风景。
也不能怪写标语的人偷懒,看得出来这是挤破脑壳,硬生生憋出了一点“文采”。搜肠刮肚,就那么点词汇量吧。有的人,一想幽默呢,就是从人体器官做文章。饭桌上的闲聊,玩笑话,也经常就是老婆、孩子、热炕头。
我总感觉,我们的生活充满“失语症”。就像王小波当年形容的,一个摆地摊的老头跟杀价的小年轻理论,张口却是“五讲啦、四美啦、三热爱啦”。不知不觉间,我们的语言机能遭受无声无息的戕害,仿佛有人偷走了我们身上的词汇,尽管脑海里浮想万千,情感丰沛,一张口,马上哑了火,那是一种活人被尿憋死的感觉。
也许靠着赌咒、发誓、黄段子,倒还是在证明一个人有说话的渴望,有语言创造的冲动,正如这个标语。粗暴、斗争、攻击是其共同表现,可以称之为“语言无产阶级”的暴力美学。管什么文质彬彬呀,温柔敦厚啊,只要能亮瞎你的眼,就是好标语。
都说这是个信息社会,人人拿着麦克风,话语权平等了,众声喧哗啊,真看看我们增长的词汇量呢,也就是“酱紫”了。多少年以后,阅读着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、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,也许竟是那样熟悉而陌生,仿佛有一种语言无根的感觉了。在语言上,我们是不是已成了丧家之犬?
无法指望人人都有作家的水平,但遗憾的是,至少语言现象朝着粗俗、粗鄙而去,总让人觉着世道诡谲、人情寡薄。人类学家从一个社会的语言现象,就能摸着社会结构,大概能说明语言也是一个社会肌体的脉搏。文艺复兴时代,英国贵族向起床的妇人们问好,可以掰出几百个单词,动用几套语法结构,结果他们有了莎士比亚,还革新了英语。我总觉得,一个社会对雅致一点的语言有兴致,至少不是故作排斥,好歹还能保留一点品质。
标语为公共生活、公共秩序服务,它的措辞,至少是一种语言公示。也正是标语,见证了我们这个社会的语言品质。